陆眠身形微顿。书中记载过这类情况,人在满腹怨念下死去,必然不得超生,灵魂会被困在尸体旁,何处都去不得。看来,阿辰的尸体,很有可能在西厢房的地下埋着。他侧过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符纸,道:“我刚好知道破解之法。”伴随着拿符的动作,陆眠腕上的锁链发出叮呤咣啷的声响,司沐辰循着声音看去,脸上的心虚渐渐褪去,转而变成异常惊怒,“是谁?谁锁的你?” 招摇撞骗假道士10“是我自己绑着玩的。”陆眠不欲让其知道另一个人格的存在,双手握住锁链,用力一拽,铮的一声,那条链子应声而断。他咬破指尖,给空白符纸画上复杂纹路,嘱咐道:“乖乖躺着别动。”司沐辰听话地一动不动。陆眠翻身下床,将符纸贴在地面,口中念念有词。须臾,符纸无火自燃,他转过身,向床榻上的鬼魂伸出手,道:“阿辰,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会再有任何事能限制阻碍你。”司沐辰抚上心口,能明显感受到掌心下的心脏砰砰作响。他搭上陆眠手掌,顺着力道重重扑进对方怀里,欢喜道:“谢谢道长哥哥!”两人相携着走到门口,刚推开门,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道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把他都带上了,总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儿等死吧!”陆眠脚步不停,“你爹娘请了司徒家的人,用不了多久,他们会找到你的。”李子明昨夜在地上躺了一夜,寒气入体,将养好的身体再度变得虚弱。他低低咳嗽一声,道:“我娘说,府里到处都是恶鬼,你给我的符纸被他全部毁了,没有护身之物,我根本等不到司徒家的人来救我,道长,你就发发善心,把我也带走吧。”陆眠无奈上前,将捆缚李子明的绳索解开,道:“你既如此坚持,那就跟上吧。”李子明活动手臂,跟在两人身后离开西厢房。经过闹鬼事件,府里下人死的死、走的走,留下的并不多,两人一鬼躲在后院花丛中,小心翼翼避着人,倒也相安无事。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几个少年的谈论声。陆眠探头去看,小路上站着个服饰统一的少年,皆着蓝衣,衣摆处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与头上簪着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内里是白色的缎子衣袍,腰系玉带,气质高雅。
他们面前的平地上有一个红色符阵,圆圈周围贴着数十道黄符,纹路以鲜血绘制,很是高深莫测。其中一个圆脸少年鼓着腮帮子,冲着师兄弟们小声抱怨道:“大师兄让我们在李府各个院子布置阵法,他和敏师姐倒好,能陪着李老爷用晚膳,我也好饿啊,想吃敏师姐做的桂花粥。”他身侧长相温雅的少年道:“李府冤魂太多,必是要先问清前因后果,他们哪里能吃好饭?怕是只顾着跟人说话了。”圆脸少年疑道:“说来倒也奇怪,这李老爷不过是个普通商户,哪来的面子来请咱们司徒家除鬼?之前有个京府通判的陈大人求上门来,不也被打发出去了吗?”另有一长相风流的少年打着折扇,悠悠道:“洛师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敏师姐有个金兰姐妹叫方婷,方姑娘的姐姐是府里的李少夫人。”司徒家颇负盛名,陆眠本也奇怪身为商人的李老爷竟能请来司徒家被奉为天骄的大师兄司徒俞,听了这番解释,倒也觉得合情合理。李子明担惊受怕一夜,此刻见父母果真为他请来司徒家的人,心里又是熨贴又是担忧。在他看来,司沐辰虽表面做出一副蛮横凶恶的模样,却只是色厉内荏,并未伤害任何人。司徒家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除鬼,误伤到司沐辰可如何是好?他凑近陆眠,压低嗓音道:“道长,咱们还是出府躲躲吧,你带着一只鬼,万一撞上司徒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陆眠摇头道:“还不到时候,有些事情总要搞清楚才行。”两人特意压着声音,司沐辰只能模糊听到一些字句,心下好奇之余,将脑袋凑到陆眠肩上,连同耳朵也竖了起来。陆眠心里好笑,使坏地用两只手去捂司沐辰耳朵。听不到一点声音不说,耳朵还被两只带着薄茧的手肆意揉搓,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司沐辰扭着身体想将耳朵从男人手里抢回,却始终没能成功,反倒把自己累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道长哥哥,我不偷听就是了,你快放开我。”一人一鬼异常亲昵的玩闹姿态,让一旁的李子明看得眼热。他是家中独子,自小没有玩伴,一直期盼父母能生个弟弟妹妹,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多年。成家后,他又把希望放在妻子身上,千求万盼着妍妍能生出个一儿半女,却始终无法得以实现。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相处,他能敏锐察觉到此刻的阿辰性子温软、天真烂漫,与初次相见的阿辰判若两人。虽然心里疑惑,却并不妨碍他对这个阿辰生出喜爱之情。是以,盯着陆眠不安分的爪子,他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大着胆子在司沐辰脑袋上摸了一把,下一秒,迎来了陆眠的死亡凝视。